一頭活潑的longbob，一件橘色抽繩棉麻裙，一雙碎花運動潮鞋，再沒有多余的首飾，余漫游就這樣清清爽爽地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。坐定后，我仔細觀察了她的外形：臉很素，只涂了淡唇彩，五官硬朗，棱角分明，右眼下方有顆明顯的淚痣。余漫游很愛笑，言語間完全沒有大家口中的“厲害勁”，反倒是她軟黏的廣西口音，顯得很有元氣。
在活動室5平米的空間里，余漫游娓娓道來，逐漸向我展示了她的廣闊視界。
“你現(xiàn)在主要是負責哪方面的工作呢?”
“我的工作主要有兩大塊，一是財務，二是外聯(lián)。只要是與銀行、稅務、工商等機關單位有關聯(lián)的接洽業(yè)務，都是我在負責。”
因為平日工作比較忙，公司的新員工很少能見到余漫游。他們知道她，更多的是在海商樂視TV的輪播宣傳展示中，余漫游總是作為當月或年度“優(yōu)秀部門負責人”出現(xiàn)在電子屏幕上。設計人員為了凸顯“余姐”柔美而神秘的氣質(zhì)，精心為她設計了一款極富幻想與淡遠色彩的宣傳海報。
寧當將，不當兵
和海商大部分的老兵一樣，余漫游也是在張家界航校畢的業(yè)。平日成績姣好的她高考失了手，坐著綠皮火車百般不愿地來到了偏僻的張家界，火車一路經(jīng)過了無數(shù)隧道，“你知道的，有隧道就有山，有山就意味著窮。”小校園、舊設備，一切都和余漫游想的“大學”不一樣。
命運要她蟄伏，她就蟄伏。感知到張家界的落后，余漫游決意要多賺錢、多接觸校門外的社會，最多的時候，余漫游同時做了三份兼職，“我當時承包了張家界那一片所有的傳單業(yè)務。”余漫游在讀書的時候就顯現(xiàn)出了自己的領導力，她四處拉傳單業(yè)務，分配給其他伙伴;主動找移動公司合作，通過發(fā)展集團用戶賺錢……
畢業(yè)后不久，余漫游來到了當時的海商應聘財務會計。一番面試交流后，余漫游應聘成功：“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，希望自己五年后會是財務經(jīng)理，楊總當時也認可了我的這一想法。”
“如果要在兵和將中選的話，我一定會選將，我不愛當兵。”余漫游說這話時，眼神篤定懇切，軟糯的口音也變得硬氣起來。
然而余漫游抱著想當將帥的心，卻時不時要做些小兵的工作。端茶遞水、灑掃庭除，升職到財務經(jīng)理后依然隔三差五要為總經(jīng)理訂機票、充話費，“我其實真的不在乎這些，無論我做的事多大多小，能給我機會就是對我的信任，我要對得起這份信任。”余漫游捋了捋頭發(fā)，臉上漫出清淺的笑，“也有不少人只要被壓了擔子就喜歡埋怨，但我從不，我知道把難題留給我是因為被信賴，那是我的存在感。”
以誠心換結果
海商對公司有貢獻的員工有一套完整的積分獎勵體系，余漫游因為幫公司爭取到了180萬的政府補助而一躍成為2015年度積分冠軍。按照劃定的獎勵標準，她可以任選一個境外國家旅行一趟。“但這個獎勵只怕是沒有機會享受到了，”作為公司的財務總監(jiān)，余漫游果斷地將個人享受的優(yōu)先級放在了企業(yè)利益之后，“其實現(xiàn)在公司都還沒到很穩(wěn)定的階段，目前的表象很容易讓人安逸，但現(xiàn)在的安逸仍是危險的。”
“余漫游”三個字對海商總經(jīng)理楊斌來說，像是一枚定海神針，每次只要喚出自己的需求，她就能默默給你整出些好東西來。“無論多奇葩難搞的事情，只要交給余漫游，她一定能給我一個結果。”這就是楊斌心目中的余漫游：沉默，持重，不愛表功，也從不訴苦，交給自己的永遠是一個確切的結果，沒有擰巴曲折的過程。
在海商流傳著“疑難雜癥，就找余漫游”的說法，公司曾有一個處理了兩年都沒有進展的難題，幾經(jīng)轉(zhuǎn)手到了余漫游那兒，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，耐著急躁的性子輾轉(zhuǎn)了多個相關機構，三進三出才解決了這一難題。
“別人糾結2年都沒處理完的問題，你是如何解決的?”
“各個地方都講‘人情’，我也就是恰好認識的人多一點，他們都愿意幫助我而已啦。”余漫游對此一概輕描淡寫，話里行間是大寫的“不值一提”。
“可是你是外地人，最開始在長沙打拼的時候哪來的人脈?”
“按理說，作為一個公關，我的外在條件都不算好，樣貌不出彩，普通話不利索，一開始也沒有龐大的關系網(wǎng)。但我總覺得，我只要夠真、夠誠懇，沒有人會為難我。”
“就這么簡單?”
“恩，就這么簡單。”
“六親不認”的工作模式
面對如此多的功勛，余漫游卻意外地很少得到掌聲和夸贊。“大概我比較笨，不善于表現(xiàn)自己，所以大家都不了解我的工作，只有楊總比較清楚，不過他也很少會夸我。”
同楊斌一樣，余漫游對待自己的團隊也強調(diào)結果和效率，時常表現(xiàn)得厲聲厲色，用余漫游自己的話說就是“六親不認”。“我不會給任何人開小灶，也很少夸她們，不是因為不夠優(yōu)秀，而是希望給她們更大的進步空間。”講起工作，余漫游語氣放硬，切換起了“冷面總監(jiān)”模式。
“楊總其實總擔心我?guī)Р缓脠F隊，可能他覺得我不善于溝通吧。”這話聽起來頗有點好強，但余漫游連好強起來都是默默的，“楊總平時比較忙，除了日常的工作匯報，我們幾乎沒有任何交流。但我有我的管理模式，不一定非要和楊總的那一套一樣，無關對錯，只有適不適合。”
對團隊管理，余漫游顯然是強勢且有發(fā)言權的。“結果很重要，渠道也是。好比我提出想要吃午餐的需求，A會先種糧食和青菜，等到收獲時再處理食材煮菜;B會去菜市場買菜臨時煮;C會在公司就近的餐廳打包一份盒飯帶回來;而D則直接選擇在網(wǎng)上點一個外賣，然后等飯送貨上門。結果都是指向‘讓我吃到飯’，但是就因為他們選擇了不同的渠道而讓這個結果的體驗變得不同，效率也有天壤之別。”
“又好比我?guī)凸旧暾埣夹g專利，那些復雜精確的參數(shù)我完全看不懂，但我只需要知道它是一項有獨創(chuàng)性的技術突破，至于它的內(nèi)部代碼通過何種方式編寫和演繹，不是我要去考慮的問題。”余漫游自陳，自己“抓重點”的能力很強，能從繁復的申請材料中一眼就找到可以依附的理論依據(jù)。
在余漫游的身上，有種本能的“化繁為簡”，好像她生來就是這么有干勁，能把一切苦難都咀嚼得云淡風輕。在她懷孕那一年，公司財務辦公室里還只有2、3個人，余漫游硬是扛到臨產(chǎn)前一周才請了產(chǎn)假住院待產(chǎn)，生產(chǎn)完不到90天，放心不下工作的余漫游就回到了公司。
“那時候真苦哇，每天中午一下班我就往外沖，老公在樓下接我回家，喂了孩子又得馬上趕回來。”如此往復，余漫游也把哺乳這件事堅持了整整1年。“我自認為是個很認真的母親，對孩子負責是我的原則。”
一個人對工作能上心到什么程度?余漫游的答案是，沒有上限。公司創(chuàng)業(yè)階段，為了讓自己“跑得更快”，余漫游決定要備考注冊會計師。“那種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!”每天晚上挑燈夜戰(zhàn)啃書，次日起床總能在枕頭上找到一大把無奈的、脫落的頭發(fā)。
為了節(jié)約時間，余漫游只好把女兒抱在腿上，一邊哄她一邊打報表。“是很苦，但是也值。我喜歡現(xiàn)在的工作，它能讓我得到尊重，價值和存在感。”
錢很重要，也不重要
創(chuàng)業(yè)期的海商不時出現(xiàn)財政赤字，最嚴重的一次，拖欠了員工四個月的工資發(fā)不出，房租交不上，房東打了無數(shù)通電話到公司，余漫游硬著頭皮，用溫言軟語撐完了整場由怨罵和指責組成的交流。
那通電話惡狠狠地敲擊著余漫游的神經(jīng)，以至于后來她總愛說自己真的“窮怕了”。要說錢重要嗎?重要。“一個財務最沒勁的就是沒有錢，沒有存在感，沒有意義。一天到晚都在為找錢填房租坑而奔忙著，多無趣。”
余漫游常掛在嘴邊的還有一句：“用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。”然而彼時的海商真是窮得一清二白，口袋生風，連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都無從解決。
“對比起過去，現(xiàn)在覺得只要口袋里還有100塊，都不該歇斯底里地絕望。”余漫游感慨道。
“在那種極端的環(huán)境下，你是怎么堅持過來的?”
“不管公司再如何窮，楊總都很大方，絕對不會委屈員工。這是我作為一個財務最欣賞他的一點。我見過很多類型的老板，營業(yè)了以后不管公司掙了多少錢，只認進腰包的錢為‘真正的錢’。他不看財務報表、銷售業(yè)績，只管有沒有錢實實在在地落在他的口袋里。楊總不這樣，剛開始在張家界時，每個月也虧好幾萬，但他只要一有錢，依舊想辦法擴大長沙這邊的公司。”
余漫游回憶起一件讓她決議堅守陣地的關鍵事件：有一年公司拖欠電費，賬上只剩下最后不到1000元，而愛心箱里積攢了5000元，余漫游當即提議把愛心箱里的錢拿出來應急，楊斌一口回絕：“這個錢是要捐的，不能動。”在創(chuàng)業(yè)的黑暗期，往前摸索時稍不留意，再多一步就是萬丈深淵。老板楊斌的企業(yè)家姿態(tài)和格局無一不感動著余漫游，她忽而有種泫然欲泣的釋懷，便一點也不覺得日子難過了。
一個人若太過聒噪，或者太過鋒芒，都會洋溢出一種心機滿滿的意味，而那是余漫游避之唯恐不及的。“我很直，沒有那些花花腸子，對于自己的利益，真的沒什么錙銖必較的想法。”
要說錢重要嗎?不重要。“都說小公司看老板，大公司看文化。我認準了這個老大，后面的日子不管多難過我都不在意。不挑剔的老兵不止我一個，久而久之，我們聚合在一起就形成了計較工作不計較待遇的企業(yè)文化，這種‘厚道’和‘踏實’，可能也就是楊總常說的‘海商味道’吧。”
說完這話，她第12次捋順了自己的裙擺，換了一個更松弛的姿態(tài)與我攀談，舉手投足間似有一種高階的優(yōu)雅。“所有的未知、挑戰(zhàn)和虧，都是生活最好的給予，無他，拼的只是一份堅持而已。”語罷，她啞然地笑了，那感覺像是塞了一把棉花到你心里，特別細膩和精準，你也不敢妄自判斷她這笑里是不是預示著更大的野心與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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